Bruce Perens 二三事：真正的强者，剽悍的人生

IT 行业的一大特色，就是祖师爷大多都还活着。

开源届的 Ricard M. Stallman、 Linus Torvalds、Eric S. Raymond 等大佬还都在，而且还有精力“为之一战”。这些大佬中，就包括了 Bruce Perens。

Bruce Perens 是谁？我们只需要看到“OSD（Open Source Definition）撰写者”、“OSI （Open Source Initiative ）联合创始人”、“开源运动发起人之一”这些标签就知道他绝对来头不小。

但你如果要再走近看看，就会又发现 Bruce Perens 的人生要比想象中更丰富、更立体，他的轨迹横跨多个领域，他对开源永远有话要说，年过花甲他依旧活跃（但似乎已经无人在听）......

接下来，我们就通过 Bruce Perens 的一些事迹来了解和观察他。运气够好的话，我们或许还能从中嗅到一条开源从诞生到现在的变化轨迹。

 

1、对科技感兴趣的脑瘫患儿，照样出人头地

1958 年出生纽约长岛的 Bruce Perens， 一生下来就患有脑瘫，这导致他小时候说话含糊不清，这毛病直到他四十多岁已经成为开源定义撰写者的时候，也没扭转过来。

也是因为这个，早期他还被学校误诊为发育障碍，迟迟没教他阅读。但他从小就对科技有兴趣，尤其是无线电领域。

2、无线电圈子里的顶级发烧友

当时，那些通过海上轮船越境来绕过政府控制的无线电台，被称为“海盗电台”。Bruce Perens 就经营过一家“海盗电台”。

此外，作为狂热的业余无线电爱好者（呼号: K6BP），他维护着相关网站 technocrat.net，该网站在 2008 年底关闭了，因为太亏钱支撑不住了。

3、Wikipedia 显示，1958 年出生的 Bruce Perens 娶了一位 2000 年出生的妻子。

4、在 IMDb 上拥有姓名的程序员

1981 至 1986 年间，Bruce Perens 是纽约理工学院计算机图形实验室（New York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Computer Graphics Lab）的一名 Unix 内核程序员。

纽约理工学院计算机图形实验室生产了世界上第一部完全由计算机生成的 CGI 电影，其最初团队已经成为现在 CG 动画的精英力量，它生产的开创性软件使得 3D 电影成为可能。

1986 年，该实验室核心成员与刚从被苹果“扫地出门”的乔布斯一起成立了“皮克斯动画”。因此，Bruce Perens 从 1987 年开始为皮克斯工作了 12 年，期间他参与了 3D 动画制作，与乔布斯互动频繁，是《虫虫危机》（1998）和《玩具总动员2》（1999）的高级系统工程师，并在许多其他电影的制作中担任过技术角色。 

https://www.imdb.com/name/nm0673302/

5、写了个挺火的自由软件包，结果成为美国首例涉及违反 GPL 诉讼案件的主角

1995 年，Bruce Perens 创建了一个基于 Linux 和 FreeBSD 的开源实用程序包 BusyBox。尽管他在 1996 年就停止开发 BusyBox 了，但十多年后他依旧被该软件的诉讼所烦扰。

2007 ～ 2008 年间，软件自由法律中心 (SFLC) 和一些后来管理 BusyBox 的开发人员提起了一系列版权侵权诉讼，声称多家商业公司违反了 GPLv2，使用了 BusyBox 代码却未开源，这被认为是美国第一例 GPL 侵权案件。

但实际上，Bruce Perens 对此并不知情。2009 年，他发表了一份声明，表示 BusyBox 的所有权有他的一份，但原告并没有与他取得联系，原告侵犯到了他和其他 BusyBox 开发人员的相应权利。不过，他支持强制执行 Busybox 上使用的 GPL 许可证。

就因为这件恼火的事，Bruce Perens 不断被找来为这些案件中的被告出庭。于是，他干脆建立了一项咨询业务（Legal Engineering 公司），以协助被告遵守 GPL 并与软件自由法律中心达成和解。

或许，就是从这会开始，Bruce Perens 又开始成为了法律通才，来连接律师和工程师 

6、被 Debian 创始人相中，成为下任掌门，却遭“弹劾”

在皮克斯工作的同时，Bruce Perens 与 Debian 创始人 Ian Murdock 走得很近，还被后者选中成为 Debian 项目的下任负责人。1996 年 4 月到 1997 年 12 月仅一年任期内， Debian 在 Bruce Perens 的影响下变化很大：（详情可查看：《开源长老 Debian 就是这么硬气！》）

1）当时开源社区普遍处于起步阶段，Debian 对于什么是自由软件没有明确的理念，在 Bruce 的牵头下，Debian 拿出了 Debian 社会契约草案，这一草案也成为了 OSD （Open Source Definition）的前身和雏形。

2）为了让 Debian 摆脱 FSF（Free Software Foundation）等外部力量的影响，Bruce Perens 创立了 SPI （Software in the Public Interest），这是一个非营利组织，旨在作为一个伞式组织来帮助开源软件和硬件项目。PostgreSQL、FFmpeg、Arch Linux、Jenkins 等优秀项目都是由 SPI 所支持的。

3）在 Bruce Perens 的影响，Debian 的发行版本称号都采用自《玩具总动员》中的角色名称。这一习惯被沿袭至今，2022 年 3 月，Debian 12 被取名为“Bookworm”（书虫），是《玩具总动员3》中的人物。

1997 年 12 月， Bruce Perens 卸任。这一年他也惹来不少争议，一些开发者认为他独裁，几乎掌管着所有事情，也控制着所有事情。他走后，Debian 开始撰写 Debian 章程（Debian Constitution），避免权力集中于领导者一人身上。

▲ 《玩具总动员2》剧照

7、OSI（Open Source Initiative）筹备前的那个会议，Bruce Perens 没去

其实，不仅是 Bruce Perens 没去，自由软件之父 Richard M. Stallman 也没去。但是，后者是他们故意不邀请的。

1998 年 2 月 3 日，《大教堂与集市》作者 Eric S. Raymond 攒了一个局，参会的关键人物包括 Linux 内核创始人 Linus Torvalds、Apache 主要开发者 Brian Behlendorf、 Sendmail 创始人 Eric Allman、Perl 语言创始人 Larry Wall、Python 语言创始人 Guido Rossum 等人，目的是要发起一个全新的术语和运动，来替换 Richard M. Stallman 所提出的“自由软件”概念，因为他们认为“Free”一词会阻碍商业人士接纳开源。

最后，Foresight Institute 的 Christine Petersen 提出了“开源”（Open Source）一词。

▲ 那场著名会议后的合影

8、改了一下 Debian 自由软件指南，Bruce Perens 写出了 OSD（Open Source Definition）

我们现在一直沿用的开源定义，就是 Bruce Perens 在 Debian 社会契约基础上改出来的，大致内容基本差不多，都是十条定义。

1997 年 2 月，他（Eric S. Raymond）与我联系，提出了开源的想法。 Raymond 担心保守的商界人士会被 Stallman 的自由理念吓倒。他觉得这扼杀了 Linux 在商业世界中的发展。

—— Bruce Perens

“开源”会议的第二天（1998 年 2 月 4 日），Eric S. Raymond 就找到了 Bruce Perens。二人在那次会议的讨论基础上建立 OSI ，发起了轰轰烈烈的开源运动。 

▲ 在纪录片《操作系统革命》中的 Bruce Perens 还显年轻

9、因为在法律上的跨界，Bruce Perens 虽然不是律师，但是他在美国许多州都有教授法律教育课程。

10、OSI 成立的同年，他还创立了 No-Code International，在业余无线电领域名声大噪

大佬到底能同时做多少件事情？那年，Bruce Perens 参合开源运动之外，还在皮克斯工作着，还可以分时间出来搞自己的爱好 —— 无线电。

为了取消业余无线电执照考试中的摩尔斯电码测试，Bruce Perens 成立了 No-Code International（无代码国际）。他不断在互联网上、在美国的业余无线电活动中以及在访问其他国家期间进行了大量游说。

最终， No-Code International 成功说服了国际电信联盟、FCC 和许多国家的电信监管机构放弃对业余无线电许可的摩尔斯电码要求。（PS. 除了俄罗斯，所有国家现在都放弃了这一要求。）

11、深度参与开源运动之后，Bruce Perens 开始不上班了，却并没有财富自由

1999 年，Bruce Perens 从皮克斯辞职，准备专心搞开源相关事业。有消息称，Bruce Perens 是看到 Debian 被选中为航天飞机任务服务时，决定离开皮克斯去全职从事 Linux 工作的。

一开始，他去了 Linux Capital Group 当总裁，这是一家专注于 Linux 相关业务的风投公司。这个公司的主要投资都给了 Progeny Linux Systems，而这是一家由 Debian 创始人 Ian Murdock 领导的公司。

2000 年，互联网泡沫破裂，经济不景气，Linux Capital Group 倒闭了。

 

12、后来去惠普打工，又因为反微软言论被“炒鱿鱼”了

大佬也需要混口饭吃，公司倒闭后，他上了普惠这条船。2000 年 12 月，Bruce Perens 以 Linux 和开源的高级全球战略官的身份在惠普做着内部布道的工作。据当时的采访，他的部分工作被告知是“挑战惠普管理层”。

2000～2002 年，正是开源与微软关系最为紧张的那两年。当时的微软总裁 Steve Ballmer 的著名反开源言论“Linux 是毒瘤”正是在这一时期发表的。Bruce Perens 作为开源运动发起人之一，自然身先士卒，冲在阻击微软第一线。

万万想到的是，2002 年惠普收购了基于Microsoft Windows 的 PC 主要制造商康柏。此后，惠普在业务上变得更加依赖微软，但 Bruce Perens 却依旧我行我素。2002 年 9 月，在经过漫长的警告后，Bruce Perens 终于因为自己坚持的开源态度，把惠普这张船票给弄丢了。 

总的来说，我在惠普的两年是一段美好的时光。我唯一的遗憾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他们给了我相当不错的薪水，而且让我做我想做的事。现在更难了，我必须出去用服务赚点钱（他出去后又开了一家开源咨询公司）。

—— Bruce Perens

13、开源运动刚跑出来的那两年，Bruce Perens 没少受攻击。2001 年，有人拿 Eninem 的歌改词来调侃和攻击他。

这首 diss 改编节选如下，大家可兴趣可以戳来看看，请配合原曲食用，风味更佳：

nothing you idiots, Mr Cray's dead

he's locked in my bassment

microsoft women love Sig '11

chicka chicka chicka bruce perens,

"I'm sick of him, lookit him

walkin around, grabbin his GNU know what

flippin' to GNU know who"

▲ 拿来讽刺 Bruce 的那首歌正是 Eninem 2000 年的神专《The Marshall Mathers LP》里的《The Real Slim Shady》，值得一听

14、Bruce Perens 本打算打造一款全新的 Linux 发行版，最后却输给了 Ubuntu 的“钞能力”

2003 年，Bruce Perens 创建了 UserLinux，这是一个基于 Debian 的发行版。他认为红帽等企业版 Linux 会剥夺了自由软件的大部分自由。在他的构想中，UserLinux 将填补不受支持的发行版与 Red Hat 和 Novell 提供的昂贵、限制性软件包之间的空白。

之后的一段时间，UserLinux 也的确运作得不错，受到了广泛的关注。但是，2004 年，另一个 Debian 分支 Ubuntu 杀了出来，二者具有同样的目标。结果大家也都知道了，UserLinux 在 2006 年变得无人维护，而 Ubuntu 势不可挡。

当时有人分析，Ubuntu 的优势在于，它不需要等待稳定的 Debian 版本发布，而且拥有几千万美金的“小优势”。要知道，Ubuntu 的发起人 Mark Shuttleworth Ricer 还有个身份是南非首富。Bruce Perens 之后说的话，有点酸酸的：

我认为该项目（Ubuntu）的确具有价值，但它更像是“富人的爱好项目”，免费为 Mark Shuttleworth Ricer 工作并不是很明智的选择。

当然，也有人怼他，说他是“穷人的愚蠢”。

15、西装笔挺地，代表开源参加联合国信息社会世界峰会

2005 年，联合国搞了个信息社会世界峰会，其中 Bruce Perens 代表开源出席。当 500 名演讲厅的其他人都穿着短裤、军服和旧会议T恤时，他穿着西装，希望通过这种装束正式介绍自己和开源：Linux 需要更加面向外部。

 

16、UserLinux 以后，Bruce Perens 低调多了，和 Linus Torvalds 有分歧也只是小声逼逼

UserLinux 之后，Bruce Perens 再也没什么大动作，他偶尔在演讲中露个面，过着小日子。2006～2007 年，FSF 计划推出 GPLv3，但却遭到了 Linux 创始人 Linus 的不友好反应。（具体详情可查看：《Linus 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拒绝 GPLv3》）

简单来说，Linus 并不喜欢 GPLv3，拒绝将 Linux 内核从 GPLv2 迁移到 GPLv3。那时，Bruce Perens 其实是持不同意见的。但他也只是在 2008 年的开源十周年演讲中，提了一嘴而已。

17、“开源和自由之间存在冲突，这是一个我们犯下的错误！”

在 2008 年的开源十周年演讲中，Bruce Perens 表达了对自由软件阵营友好的立场，而这一立场与 Linus Torvalds、Eric S. Raymond 等人不一致。

在构建我们的开源活动时，我们是站在一个巨人的肩膀上。从 1980 年代初开始，Richard M. Stallman 以他的自由软件哲学和 GNU 系统为开源开辟了道路。而当它与 Linux 内核结合，则永远改变了软件的工作方式。

 

有一段时间， 开源和自由软件布道之间存在冲突，这是我们的一个错误。我的意图是：让开源成为谈论自由软件的另一种方式，为商务人士量身定做，并最终让他们更加理解 Richard M. Stallman 的论点。

18、三进三出 OSI，作为创始人居然还曾被拒绝入会

尽管一直为了开源事业奔走，Bruce Perens 与 OSI 却一直保持着游离的关系。

1999 年 2 月，建立 OSI 之后仅一年，Bruce Perens 就离开过 OSI。在给 Debian 开发者邮件列表的一封电子邮件中，他解释了自己的决定：

尽管大多数黑客都知道自由软件和开源只是同一事物的两个词，但“开源”作为一个成功的营销术语已经不再强调自由软件所涉及的自由的重要性。而且，OSI 联合创始人 Eric S. Raymond 似乎已经不再关注自由软件了。

因为这个分歧，Bruce Perens 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参与过 OSI。直到 2005 年 8 月，Bruce Perens 希望解决开源许可证扩散问题而竞选 OSI 委员会的成员资格。结果，他居然被新的委员会班子拒绝了！

2008 年 3 月，Bruce Perens 重新竞选 OSI 董事会，这次他的立场是减少供应商过度代表、支持开发者领导。同时，他依旧提及许可证泛滥的问题。 

但 Bruce Perens 始终没有留在 OSI。2020 年 1 月，他再次从 OSI 辞职，因为他已经认定 OSI 不尊重自由。2019 年，律师 Van Lindberg 代表分布式开发平台 HoloChain 起草了一个名为“密码自治许可证（Cryptographic Autonomy License，CAL）” 的软件许可证，并将其提交给开源促进会 OSI 审批。

当时，关于是否批准 CAL 许可证引起了 OSI 内部的争论。据说，起草 CAL 的律师 Van 游说了 OSI 董事私下批准 CAL，而这违反了应该在公共场所进行批准程序的规则。Bruce Perens 觉得 OSI 似乎已经决定接受该许可证，于是他提出了再次辞职：

在我看来，该组织正在头也不回地走向自由的反面。

▲ Bruce Perens 近照，如今他已经苍老了很多

19、遭遇“道德开源”力量的挑战，Bruce Perens 态度温和，甚至还自娱自乐

看过《你见过要求用户打疫苗的软件许可证》一文的读者应该知道，近两年美国开源圈被一股“文化力量”席卷了。

对于这种现象，Eric S. Raymond 很生气、反应颇大，而 Bruce Perens 则态度温和得多，在好言分析这事为什么行不通后，他还自娱自乐地写了一个 Ethical License。这个许可证叫做“疫苗许可证”（The Vaccine License），用来要求用户接种疫苗。

最搞笑的是，Bruce Perens 还在自己的文章中点评了一番，认为这一系列许可证自己的“疫苗许可证”最专业，且对标的是 OSI 认证程序。但他也承认，这些个许可证似乎都不太可能在执行中获得法院的同意。

20、2020 年再度辞职 OSI 后，Bruce Perens 也想过另起炉灶，但是没什么波浪

一直烦于日益增多且五花八门的开源许可证，Bruce Perens 就想干脆不如推出一个 Cohent Open Source 的运动。他认为，实际上只需要三个开源许可证就行了：AGPLv3、LGPL3 和 Apache 2.0。

因此，他在 DebConf 2020（Debian 开发者大会）上发表了相关演讲。那年，Bruce Perens 已经 62岁，他做了 80 多页满是字的 PPT，讲讲足足近一个小时。

21、Bruce Perens 的 GitHub 主页显示，他最近的一次贡献活动是在 2022 年 4 月。

github.com/BrucePerens

22、Bruce Perens 的推特很活跃，属于有点话唠了。据他自己透露，今年 3 月，他感染了奥密克戎，幸好事先打了疫苗。